第 50 章 幕间·暗（1/2）

[文豪野犬]起风了第 50 章 幕间·暗：准备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织田作之助认识了一个小姑娘。

真的是个「小姑娘」，个子才到他的肩头。不过脾气倒是挺大的，听不得人家提到身高的事，就连摸个脑袋都会炸毛。

织田作之助对于普通十五六岁的女孩应该是什么样的并没有太具体的概念，但大概就是每天都在和朋友们聊天打闹、为了学习和喜欢的男孩而烦恼吧？总之不会是像这个小姑娘一样，没有朋友，也不怎么和别人交往，社交范围最广也只到打工的甜品店而已。去学校便是上课，在店里就是上班，对别人的搭话都是用麻烦最少的方法应对过去，不是必要的话更不会主动和别人聊天。

是一个完完全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小姑娘啊。

然而，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命运使然，织田作之助和这个小姑娘的人生就这么短暂地重合了一小段日子。

「对个屁啊！！赶紧解决了他们！不然我就解决了你！」织田作还能回忆得起那个时候女孩挥着小刀咬牙切齿的模样，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本来应该是毫无纠葛的两条线，被某种冥冥之中的力量缠在了一起。

本来是应该要愧疚的，那个时候。织田作也想着要向这个被自己波及到了的小姑娘道歉，但很快，织田作就发现，与其说是被麻烦波及到了，倒不如说在那个女孩眼里，这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丝毫不把训练有素的黑手党放在眼里，面对枪口的生死危机于她而言就像是游戏一样，只需要短短几分钟就能够轻松解决——而且是以一种相当残暴的手段。

在旁人眼里，或许她才更像是个黑手党才对。

后来因为孩子们喜欢吃甜点，他们又见过了几次面。该说是出乎他的意料吗？虽然不怎么和别人相处，但小姑娘意外地擅长照顾小孩。在港口黑手党里，织田作没有和谁提起过收养的这些孩子，一来这太危险了，二来作为一个黑手党，收养这么多孩子未免太过奇怪了些。但在甜品店里，织田作就能放心地提到这些孩子了。

怎么应对男孩子们的调皮、怎么和内向的孩子相处、怎么哄有些娇气的咲乐……这些都是织田作从她那里学来的，笨手笨脚的大男人也渐渐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家长，小姑娘功不可没。

但织田作却并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小姑娘。

作为黑手党成员，织田作身边不乏怪人。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朋友太宰治，虽然织田作觉得这只是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但若是以普通人的标准来看，太宰绝对是个怪人无疑了。

明明是港口黑手党的高层，随时都处于暴力与腥风血雨的中心，所立下的功绩充斥着黑暗与鲜血，但若是抛开这些不谈，他却又像只是脑子里充满了新奇想法的人，和他相处总能让织田作放松下来。

但若是把这两个方面都从太宰的身上剥离之后，他又剩下了些什么呢？

“她和你有点相似。虽然完全是南辕北辙的差别，但也许就是在这南辕北辙之中，她有着与你相像的地方。”

织田作曾经与太宰如此形容过那个小姑娘，那时候他和太宰、还有安吾，都还经常会一起在p闲谈。在太宰之后，安吾也知道了这个小姑娘的存在，但出于某种超越立场的交情，没有人把小姑娘的事报告了出去。ъine

太宰始终处于感兴趣的状态，安吾倒是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只是曾经说过“你简直就像是多了个妹妹”这样的话，大约也算是一种吐槽吧。

把太宰和那个小姑娘放在一起对比的念头，是自然而然就这么出现了的。织田作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在他意识到的时候，他也确实认为这种想法没有什么太大的偏差。

在太宰的周围，始终有一层无法散去的孤独笼罩着他。这孤独就像是生来便存在一般，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即使太宰此刻就坐在p的吧台边，与他和安吾一起喝酒闲谈，但织田作知道，太宰并非真的就坐在他们的身边。在比他所能看到的世界更加遥远的地方，只有太宰一个人到达了那里，但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虚无。

无论是织田作自己还是安吾，都能理解这一点，但那是他们难以触及的地方，即使作为朋友，他们也并不涉足那份笼罩着太宰的孤独。

但是对那个小姑娘并不相同。

虽然总是独来独往的，但你却好像从她身上感受不到半分孤独，她似乎天生就应该是这样一个人活着。

孤独会让人悲伤，会让人麻木，会让人寻求温暖——但她从不会这么做。即使有人对她伸出了手，她也只是彬彬有礼地推开，再回以一个得体的微笑与道谢。

『我并不需要帮助，请让我一个人站在这。』

像是被精心雕琢出的笑容里，仿佛写着这样一句话。

在她的身边似乎也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东西，但那不是孤独，而是棱角分明的玻璃墙，上面甚至贴着一张「请勿靠近」的告示。

如果不是她朝自己伸出了手的话，织田作或许也就这么被骗过去了说不定。

她拒绝了所有人对她伸出的手，告诉他们「我不需要」。但是在那个时候，她却朝着自己伸出了手，说着「请不要走」。

于是织田作发现她并不是不孤独的，只是她的孤独太过冷静自持，以至于变成了这种坚硬冰冷的样子。

太宰独自处于无人所能触及的远方，而她，就这么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孑然前行。但对他们而言，这是同样的孤独。在他们的眼里，周围都是一样的黑暗沉寂，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了虚无之中。

她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仅凭本能在这个世界里磕磕绊绊地一路走了下来。他人的援手与关心，都像是雾气一般被她径直穿了过去。

织田作始终记得，某一天他在甜品店里所看到的那一幕。客人们点好单找了位子坐下了，其他的店员也都在各自忙碌着，只有她一个人站在柜台里，微微低着头，脸上客套的笑容逐渐消散，然后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那应该才是她最真实的表情。

织田作莫名这样认为。

很平淡的，嘴角没有任何弧度，眉头微锁，马尾辫耷拉在肩头。在平光眼镜的后头，琥珀色的双瞳像是死水一般寂静，目光有些涣散，但却并不像是在走神。

她在思考什么吗？织田作并不这么想。织田作觉得她应该在毫无目的地看着什么东西，就像是走在路上，不经意地看到了路边的花儿一样，并不是出于什么特意的念头，只是这么随意地看着。

又有客人来了，她立马换回了得体的微笑，自然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个时候，她到底在看什么呢？

织田作想了很久，后来他突然想起了小姑娘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我只是不属于「这个世界」而已。』

于是织田作明白了。

为什么拒绝和别人打交道、选择了独来独往，为什么不管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为什么她对什么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她一直都没有活在「这个世界」里，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的话，那么她就是一张从其他地方撕下的纸，被人强行夹在了这本书中——在她眼里，实际上她仍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

织田作并非是能言善辩的人，但他隐约能意识到，小姑娘的问题在某种程度上或许比太宰还要麻烦。

「这不是我能够解决的。」

织田作在心里想到。

如果可以的话，织田作也许会选择对此视而不见，毕竟如果因为自己的一句多言，而直接把小姑娘引向深渊的话，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但没有办法，织田作自认为理智地没有打破围绕着小姑娘的那层壁墙，但小姑娘却朝他伸出了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请不要走。』

明明依然是那样淡泊的表情，但织田作却觉得自己听见了女孩夹杂着哭腔的低声哀求。

就像是在深夜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明明只是在人生这条路上与她擦肩而过的织田作，突然就这么被牢牢地抓住了手。

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她信赖的呢？

织田作百思不得其解，但既然被这么信赖了，织田作也只能努力让自己不会辜负这份信赖了。

对什么都懒懒散散的小姑娘唯一正在努力的事情是做甜点，起因也只不过是织田作随口的一个「甜品师」的提议，但小姑娘确实是认认真真地着手施行了。这让织田作对自己当时轻率的回答有点后悔，自己本应该多思考一下的。不过好在甜品师也是个不错的职业，如果小姑娘能保持这份势头做下去的话，也不失为一条好路。

然而很快织田作就发现，随着学会的甜品越来越多，小姑娘也开始逐渐懈怠了起来。

「找到门路了也不是很难嘛，随便弄弄就成了。」

织田作几乎能猜得出她的想法。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但织田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在苦恼的时候，友人安吾给他指了条明路。